席间大家又讲郑板桥捉弄污吏和奸商出高价买他的竹,而把所得银钱助人为乐的故事,让吴敬梓很开心。程晋芳不失时机又问吴敬梓到底想不想见郑板桥。
这话竟问到吴敬梓的痛处,因已喝多了酒,忽然失控对大家道,我吴敏轩愚钝啊,要是有这扬州大怪一半的智慧,《儒林外史》也不致压于库房不得见天日!
他又大口饮了酒说,可惜我吴粒民既穷极又愚钝,定是郑大先生不想见我,那我吴敬梓也就不想见他啦!
自从吴敬梓用马车把书稿送到扬州诗局,扬州便有了一个他最难成真的梦想。至今,书稿已在那里压了一年有余,而刊刻之事仍音信杳无。他已实在无颜再追问金兆燕和程晋芳了。倘若当初能拿得出银子,当年刊刻,差不多两千两银子便可完成。而到眼下,已涨成没两千五百两银子是刊刻不成的。他甚至不无懊悔地想,当年自己以掌门长子身份管探花府家业时,手稍稍紧一点儿,怎么也不至于攒不出两千两银子啊!
见吴敬梓如此说,谁都不敢跟他提见郑板桥及刻书的事了。
可吴敬梓脑子里,只有扬州诗局、程晋芳、金兆燕、《儒林外史》整天旋作一团。这令他眩晕的旋团里,扬州是天,《儒林外史》是月,程晋芳、金兆燕和他自己都是忽明忽暗的星。而他这一颗,则属于王冕观天象时看见的那颗被贯索犯着的文昌星,正在厄运中挣扎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