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艰难的是他对付女人们。她们总在恳求工作的自由和诉说服役的负担之苦。奇怪得很!他把她们的麻布、果实、香菇、胡桃那些的贡献品,统统废止了,还免掉了她们所有别样工作的一半,因为他以为女人们就会用了这闲空的时间,去料理家务,给自己的男人照顾衣服,开辟自家的菜园。怎样的一个错误啊!在这些美人儿之间,倒盛行了懒散、吵嘴、饶舌,以及各种争闹之类的事情,致使男人们时时刻刻跑到主人这里来,恳求他道:“好老爷,请您叫那一个女人清楚些!这真是恶鬼。和她是谁也过活不了的!”
他屡次说服了自己,要严加管理。然而他怎么能做得出来呢?如果是一个女人,女人式的呼号起来,他怎么能够严厉呢?况且她又显得这么有病、可怜,穿着非常龌龊的、讨厌的破布片!(她从哪里弄来的呢?只有天晓得!)“去吧,离开我的眼前,让我用不着看见你!”可怜的坚捷德尼科夫大声说,立刻也就赏鉴了这女人刚出门口,就为了一个芜菁和邻女争闹起来,虽然生着病,却极有劲道地在脊梁上狠狠地给了一下,即便是壮健的农夫,也不能打得这么出色的。
第二卷 VOLUMEⅡ02
很有一些时候,他要给他们办一个学校,然而这却吃了大苦,弄得非常消沉,垂头丧气,后悔他要来开办了。
他一去做调停人和和事佬,也即刻觉到了他那哲学教授传授给他的法律上的原则,简直没有什么用。这一边说假话,那一边谎也撒的并不少,归根结底,事件也只有魔鬼才了然。他知道了平常的世故、价值,远胜于一切法律的原则和哲学的书籍;他觉察了自己还有所欠缺,但缺的是什么呢,却只有上帝知道,而且发生了常常发生的事情:就是主人不明白农奴,农奴也不明白主人;而两方面,无论主人或农奴,都把错处推到别人身上去。这很冷却了地主的热心。现在他出去监督工作的时候,几乎完全缺少了先前那样的注意了。当收割牧草之际,他不再留心镰刀的微音,不去看干草怎样地堆积,怎样地装载,也不注意周围割草工作的进行。他的眼睛只看着远方:一看见工作正在那边,那眼睛就在四近去找一种什么对象,或者看看旁边的河流的曲折,那地方有一个红腿红嘴的家伙,正在来回地散步——我说的自然是一只鸟,不是人。他新奇地凝视着翠鸟怎样在河边捕了一条鱼,衔在嘴里许多工夫,好像在沉思是否应该吞下去,再细心地沿河一望,就看见远地里另有一只同类的鸟,还没有捉到鱼的,却在紧张地看着衔鱼的翠鸟。或者是闭了眼睛,仰起头,向着蔚蓝的天空,他的鼻子嗅着旷野的气息,耳朵是听着有翼的、愉快的歌人的歌吟,这从天上,从地下,集成一个神奇的合唱,没有噪声来搅乱那美丽的和谐:鹌鹑在裸麦中鼓翼,秧鸡在野草里尖鸣,红雀四处飞鸣,一匹水鹬冲上空中,嘎的一声叫,云雀歌啭着,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而鹤唳就像鼓声,高高地在天上布成三角形的阵势。上下四方,无不作响,有声,而每一音响,都神奇地互相呼应……唉唉,上帝啊!你的世界,即使在荒僻的土地,在远离通都大邑的最小的村庄,也还是多么壮美啊!但到后来,虽是这些,也使他厌倦了。他不久就完全不到野外去,从此只躲在屋子里,连跑来报告事情的总管,也简直不想接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