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信中各问题都宜面谈才易澄清。在笔谈中,思易丧失其灵活性。特别是思所固有的它的领域的多度性在笔谈中极难发挥。与一切科学有别,思的严格处不仅在于概念之人为的,也就是说,技术的理论的严密性。思的严格处在于,说总纯粹地保持在存在的基本成分中并让说的形形色色的各度中的简单的东西贯串全局。另一方面,笔谈迫人作深思熟虑的语言上的表达亦非无益。今拟只谈所提各问中的一题。对此题加以商讨,或亦有助于对其他各题之体会。
您问:Comment redonner un sens an mot“Humanisme”(如何回复“人道主义”这个词的意义)?提出此问题的时候有一目的,就是要坚持“人道主义”之说。我今问,是否有此必要?是不是提出一切这一类名称的灾难还不够明显呢?人们固然久已不信什么“主义”了。但是公众意见的市场总需求新的“主义”。人们又总是愿意供此需求。就是像“逻辑”“伦理学”“物理学”这些名称,也是在一旦原始的思完结时才出现的。希腊人在他们的伟大时代中都是没有这些名称而有所思的。希腊人甚至没有把思称为“哲学”。如果思偏离其基本成分,思便完结。基本成分就是思从其中出发才能成其为思的东西。基本成分是真正有能力的东西:能力。基本成分主持思并即使思归其本质。率直讲来,思就是存在的思。此处的“思”有双重意义。思是存在的,因为思由存在发生,是属于存在的。思同时是存在的思,因为思属于存在,是听从存在的。思是听从存在而又属于存在的东西的时候;就是按照它的本质来历而存在的东西。思存在——这意思是说:存在已听命地主宰其本质了。在一件“事”或一个“人”的本质中主宰一件“事”或一个“人”,这就叫作:爱一件“事”或一个“人”:喜欢一件“事”或一个“人”。这种喜欢的意思,想得更原始些,就是:赋予本质。这样的喜欢就是能力的真正的本质,能力的这种真正的本质不仅能作出这件事或那件事,而且能让一个东西在它的来历中“成其本质”,也就是说让它存在。这种喜欢的能力,就是一个东西“赖”之而真正能存在的能力。这种能力是真正的“可能的东西”,是其本质基于喜欢的那种东西。存在由此种喜欢而能思。存在使思成为可能。作为有能力的喜欢者,存在就是“可能的东西”。作为基本成分的存在,就是喜欢着的能力的“寂静的力量”,也就是可能的东西的“寂静的力量”。我的“可能的”与“可能性”这些字眼自然只是在“逻辑”与“形而上学”的统治之下被设想得与“现实性”有别,这就是说,是从对存在的一定的——形而上学的——解释来设想的,这种解释把存在解释为actus(现实)与potentia(潜能),而人们又把这种区别和existentia(存在)与essentia(本质)的区别等同起来。当我论及“可能的东西的寂静的力量”的时候,我的意思不是指一种只是意想到的possibilitas(可能性)的possibile(可能的东西),不是指一种潜能,一种作为一种存在的现实的本质的潜能,而是指存在本身,这个存在本身能喜欢着地担当思,亦即是担当人的本质,而这也就是说担当人对存在的关系。能一事一物,在这里的意思是说:把一事一物保持于其本质中,保留于其基本成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