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房不但当客厅,甚至当过排练场。
身材高大的李叔叔和卫校实习女生都来了,在大灶间排练舞蹈。
那个清秀的女生叫小周,跃豆记得。高中暑假做散工,从锯木厂拉一车木头回氮肥厂。路过医院时上坡,力竭时正巧望见小周经过,她手挎一只白铁桶像要去洗澡。“帮帮我呀!”小周看了跃豆一眼,脸上全无表情走过去了。跃豆只记得自己全身的冷汗……
李叔叔担来一面大红旗,在厨房,这红旗大得跃豆提心吊胆,担心它会碰到自家的锅。这七八个人,戴着红袖章,年轻、美丽、唱歌好听,只有一个男的,那就是李叔叔。他们不停弓步,同时把手举到头部的上方。她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到大厨房排练,却觉得幽深寂然的厨房有了他们可真好,那一重两重三重天井的青苔气竟也不觉得那么浓了……她想不通的还有,李都有孩子了怎么还是红卫兵,还要戴袖章,他们还要北上串联,这一切匪夷所思。
李阿姨房间紧挨天井,整所宅屋尽头一间。任何人要去厨房(做饭、吃饭、烧水、冲凉,直至解手)都要行过她门口。她长年不关门,白昼门敞着,谁经过就扭头望一眼。那窗口隔着天井正对厨房,像是厨房的附属设施,一个西洋景的窗口——在厨房听得闻婴儿哭。